【星戰正史】：《曼德羅人3》回顧雜談《最後絕地》- 被粉碎的黑刃與超空間

～前言～

好啦我知道之前在《曼德羅人》第三集季終時說過，既然編劇都這麼急著要我們放下這齣戲的本質跟精髓，我也不太想跟它追究什麼，多花力氣吐槽各種劇情跟角色問題。

本篇其實是因為我跟朋友（黑曜石）私底下在討論的時候，很自然地就開始扯回去《最後絕地/TLJ》中的內容討論。

比起黑曜石兄，小編對於TLJ的批評相當多，但我對它的態度也少了當初那種情緒上的激動，在討論的過程中覺得內容算是有趣，不妨整理成文章來分享，之後還會有一篇專注在討論角色建構與編排上，本篇則是聚焦討論「設定連貫彈性」這個議題。

.

～Gideon 之握 vs Holdo 撞擊～

所以為什麼我會把黑刃被Moff Gideon用強化裝甲捏爆一事，拿來跟Holdo中將自殺式超空間跳躍撞擊一案想比呢？我先列出我的論述主因，以下就由此兩要點分述探討：

1. 兩者皆是有一定「設定連貫彈性」空間的破壞/推踩連貫性底線的劇情發展

2. 兩者皆因為第一點，加上執行上的不經心、缺乏鋪陳解釋與正當化，進而侵害/掠奪了角色抉擇的能動力/agency與角色做決定的意義

.

• 設定連貫彈性

首先，我們必須區分我所指「設定連貫彈性」是什麼：意指虛構作品中，設定上仍有模糊、沒有講明白的內容或是鑽洞空間，來讓創作者可以在後續作品有「彈性」發展應用，它告訴我們這個虛構世界中可能性的區間所在。

星戰最明顯的案例就是「原力」，他是為一個概念神格的魔法系統，不論正史傳奇，在星戰中的眼神作品常常可以看到很多樣化的能力展現，這些在原則上都是在「推設定連貫性的界線」。

傳奇中的原力能力越演越誇張，但是中間是有上百本小說漫畫堆疊，舉例來說，在一個小說中往往要在後面看到一個新能力強度的展現，往往在劇情中間就會看到角色們就這個新能力所需的心態哲理做出討論，甚至以研究角度在探討此能力使用上的限度還有需求，而這些內容也會自然而然地透入劇情的推演發展上。

Dark Empire漫畫復活的西斯大帝被自己召喚出來的原力風暴吞噬

實際案例太多根本舉不完，但是整天會有人覺得我沒有credit，所以這別簡單丟幾個實例：

Dark Empire 原力轉魂的設定是整個漫畫系列都在研究探討的新能力、Thrawn 用的Ysalamir三本小說先後有用各種角度展現這個新設定的限度跟用途、Corran Horn使用原力控獸戰勝遇戰瘋戰士的能力是更早觀察自己幼童兒子在跟螞蟻玩的時候發掘的，在小說中也成了Corran調查時重要的工具。

所以其實設定上的連貫彈性，本身並不是個有好壞之分的東西，而是當執行上缺乏建構就突然出現、或是出現後完全沒有任何後續劇情透入的交互影響，才是本篇要談負面教材情況。

.

• 脆弱的黑刃設定

黑刃還有超空間的設定，都是屬於這種較為有彈性空間的設定。

黑刃相關的故事內容還有設定絕大部分都是角色所說的「傳說」，材質上也是只有曼斗提到過它「這劍柄的貝斯卡鋼品質是我從未見過的/The hilt is of a quality of beskar I have never seen before」在任何更多的發展出現前，我們能確定只有它是貝斯卡鋼製成，也就是說資訊上我們觀眾對它有的預期就是他會有一定的貝斯卡鋼特質。

結果我們在第三季季終出乎意料地看到 Moff Gideon 有了黑兵機械外甲的加持，徒手捏碎了貝斯卡剛制的黑刃劍柄，我們就先忽略這個情況下 Bo Katan 手應該直接粉碎性骨折、結果演得好像只是瘀青而已，貝斯卡鋼在第二季曼斗跟黑兵機器人打的時候，可是連續敲打凹進船艙的牆壁都不會有變形，這邊突然在視覺呈現上就如此輕易地被外甲握力捏爛(握力的施力應該遠低於整隻全機器人的臂力)。

那當然這是有彈性空間的設定，首先我們不知道黑刃貝斯卡鋼的純度或品質好壞(純粹只是曼斗沒看過，沒想到是從未見過的爛啊)，另外我們也從波巴費特有個凹洞的頭盔，還有那些輕鬆被黑刃刺穿的雜魚貝斯卡裝甲風暴兵，看得到不是所有貝斯卡鋼都是同等強硬，曼斗的純裝甲可能格外地強，最後黑刃劍柄的構造中一定有需要容納光劍水晶與其他機械構造的空間，劍柄的結構和厚度與一個頭盔相比理論上也會比較容易變形。

所以明明就可以在理論上被解釋，小編你是在糾結什麼?

1. 黑刃在劇中已經被建立了，它是個角色劇情相關重要的器物，它不僅對角色發展有一定的意涵(即便故事直接放棄治療這元素)，更是一統曼德羅劇情之核心，它的設定位格本該跟雜魚軟甲貝斯卡風暴兵有差。

2. 劇情從第三季後就直接放棄任何對於黑刃(之於角色)的更深入建構，丁同學揮不動就是揮不動，沒有角色弧線的堆疊，波姊拿回來用得如魚得水，在角色心態上也沒有弧線發展的探索，它整季就是個砍東西的道具，當然對於它的材質的部分也沒有任何著墨。

被捏壞的黑刃設定上「能不能」合理? 當然可以，重點是它是個沒有鋪陳過地大幅度推踩了設定連貫界線，這種情況就是種「強推」的硬掰，它是捏出了一個觀眾沒有依據可以期待的奇舉。

.

• 實驗性的超空間設定

超空間相關的設定還有案例從文本作品中得知的內容豐富且完整，正史傳奇分開談。

傳奇的設定相對健全很多，而且使用上的案例也因為為文本為主所以多出很多數據上的資料，除了船隻大部分需要遵守「不能重力場內跳躍」的安全規範之外，超空間穿梭所需要的大致時間還蠻穩定連貫（橫跨銀河大概兩週時間、核心星區到中環來回大約五天、星系內跳躍幾乎瞬間或用秒算）。相關設定: 文章1 文章2

正史索龍三部曲中出場的角色
Vah'nya (史無前例最年長的契斯天行者)
與索龍在帝國培育出的門生 Eli Vanto 

正史最完整且有細心思考編排超空間穿梭時間的作品，非常明顯（也不意外的）是索龍元帥親爹Timothy Zahn寫的索龍六部曲，特別是尊權三部曲中因為未知領域的超空間變化莫測，契斯船需要靠特訓過的力敏小女孩「天行者」來導航，他們一次跳躍會從數小時到一天不等，重點是天行者角色的體力在劇情中還有戰略上都是重要的考量，其他有嘗試擴展正史超空間設定的是至盛共和中提到的口袋空間理論(這方面與傳奇有雷同)，也就是說超空間在正史文本中理應也是屬於與真實空間有區別的移動。Art Credit

我還記得我當年在戲院看ROS，
第一幕出現 Hyperspace Skipping 時
我就直接 mentally 登出了。

但除此之外，正史的超空間設定基本上是亂七八糟「劇本爽」的準則，有時候愛從大氣層內（重力場影響）跳躍就跳，但明明重力場干擾跳躍的科技仍存在（Interdictor 巡洋艦），更莫提《天行者崛起》裡面的超空間skipping 還有後續的全銀河瞬移，這根本已經沒有把超空間當一個宇宙建構重要的元素在玩，它變成一空泛沒有內涵的科幻外皮而已，我也很難去有意義地討論他（but I’ll try nonetheless）。

既然超空間的設定已經在多部影視作品中被玩壞的差不多了，糾結 TLJ 裡面的 強森霍朵衝撞 幹嘛？就是因為超空間在正史身為移動媒介的穩定性都已經蕩然無存了，這個科技的其他面向固然也會被更加放大，超空間在星戰軍事上的使用何嘗不是個核心重要的東西?(都叫大戰，當然關於武器科技的宇宙建構會特別重要)

 在戰略的應用超空間衝撞的摧毀力如果真的如TLJ中的呈現，捅出的大問題就是為什麼上千年的超空間使用沒有人發展出自動化的超空間衝撞武器? 這種可以被低成本換來極高傷害的武器，隨便一台 X-wing 自殺式衝撞死星也可以造成不對等破壞，更別提這有違超空間不屬於真實空間的設定，理論上跳到光速進入超空間就是跑到口袋次元去了。

萊恩強森在討論超空間衝撞的回覆:
「這以前有被做過嗎，句點 ? (言下之意是反問法，他要表達的是這是個創舉)」
這東西在傳奇漫畫就有了...
而且呈現出的是可預期的撞到能量護罩後粉碎

當然最簡單的解釋就是萊恩才沒管你這麼多，他要說的故事他爽就好，不用管星戰有多少宇宙建構的歷史，而且因為超空間的設定就有我上述說的「彈性」空間存在，在電影外的小說努力補洞，馬後炮能夠解釋電影中的衝撞其實是 Raddus 號的「實驗性能量護罩」引發的特殊案例，平息粉絲大發地抱怨與質疑。

持平而論，這種設定能不能合理? 當然可以啊，設定模糊彈性就是為了給創作者這個空間來發揮創意，但 TLJ 電影完全沒有做出任何該有的建構或鋪陳這個新發展啊，然後後續ROS還必須丟出一句台詞來糾正這個設定上的爭議點，一臉就是跟觀眾說「好啦我們拿時候沒有想清楚，原諒我們啦。」然後就此隨便地封鎖了這個新穎設定界線的未來可能發展與探索。

.

～設定連貫彈性與角色抉擇之意義～

上述這種硬推設定彈性的案例本身不打緊，我覺得真正糟糕的是當這種劇情手法被使用時，進而造成角色能動性被奪取，掏空任何角色選擇的意義。

先從 Gideon 的粉碎之握來談，黑刃對於我們主角們象徵的是什麼? 對曼斗來說它是種「傳統古板的責任挾制」這也是為什麼丁同學不斷地無法順暢使用黑刃，曼斗無法全然面對一統部族的領袖重擔，第三季拋棄了這條線還給波姊，那我就著重波姊來討論。

對波姊來說黑刃是種「需要重拾的公眾信任」還有「傳統內鬥文化權威」之實體化代表物，波姊真正的角色目標是「重新統一因文化而分歧的部族」並重建曼德羅，黑刃是波姊實現她目標的手段而已。

波姊個人故事發展編排的鬆散就不贅述了，我們聚焦看影集中有的呈現，黑刃被曼斗波姊兩人拿出來說服 Night Owl 部族回歸波姊門下，是一個鑽法律漏洞後的形式表面動作 (想像一下，今天如果設定上沒有黑刃統一權這個象徵性代表物，波姊還需要曼斗玩規則律師來說服眾人她的領袖合法性?)。

波姊顯然在跟 Axe Woves 打之前也沒有考慮到黑刃「技術上」可以說是她的，她原本計畫不也是想要用說服的方式再次收攬 Night Owl，打著思想 :「我們被內鬥分化太多時了，是時候放下文化衝突的成見來統一，好來成就重建曼德羅之大業」，是這一計不成曼斗才站出來延伸解讀，滿足 Night Owl 迷信的需求。

以這一脈角色分析來看，波姊身為要銜接 Children of the Watch 與 Night Owl 兩派系的橋樑，她重拾了黑刃這一個「傳統內鬥文化制式權威」的象徵，要完成「修復族群分裂，統一復興曼德羅」這個角色弧線終點，照理來說有兩個發展走向:

1. 她在最後公開宣布要部族們「打破」黑刃這個象徵無法變通的陋習代表物，在眾人面前重燃貝斯卡鑄造爐時，就地摧毀/融掉黑刃 (保留中間水晶之後玩)，在實際與象徵兩個層面的踏出屬於新的曼德羅世代的一步。

2. 她象徵性地「放下」黑刃所代表的內鬥制度，更新曼德羅人統治的領導權威的產生方式，實際手段可能就是把黑刃交付給別人(可能是鑄甲師)封他為守護者、或是自己宣布放棄統治者地位，自居武力上的守護者、或是封放在架上、或是丟到神聖水池中等等。

但我覺得更可以代表波姊主動做出這個選擇的安排，是讓她在跟 Gideon 打的時候出現一個選擇。

戰鬥導致黑刃脫出波姐之手，可能即將落入 Gideon 手中，結果戰場另一面只見曼斗跟古古二人陷入危機，波姊需要在兩者間作出選擇，選擇與夥伴站在一起、還是一個冰冷的傳統武器? 這時波姊救了曼斗父子，三人再來聯手擊敗拿到黑刃的 Gideon，在各種層面上可以貫徹呈現出第三季勉強有的「曼德羅合作更強大」之主題，實質與象徵性上以合作互信之價值，戰勝使曼德羅人相殘的傳統文化(這個後續也可以接前面兩個結局，或是在大火中遺失皆可，這真的就只是個微調)。

這幾個走向意涵上都符合故事給我們的角色弧線架構，但重點是這兩個選項都是要波姊「主動」做出這個選擇，是要波姊有意圖地去發回角色能動力的劇情發展，如此配合角色故事去處理黑刃這種象徵意義重的劇情器物，在我眼中才是真的有意義的編排處理。

而 Gideon 的這一握，它捏爛的不只是鬆散缺乏鋪陳的設定彈性空間，更是波姊身為這一季實質主角該有的決定權，這個有如空穴來風之角色選項(Gideon能做得到這件事)取代了真正有意義的角色選擇。

我認真問問，同樣是「破壞黑刃」這個結局，達到的途徑百百種，編劇們偏偏選擇一個需要輕視設定呈現、侵蝕角色能動力的編排，我實在是想不透其背後的理由為何。

.

跟TLJ的超空間衝撞類比，我們拿曼德羅人第三季的這個套路來看。

「沒有鋪陳依據的設定延伸」～>「觀眾無從預期的角色舉動/行動」～>「取代/侵蝕角色選擇之意義」

TLJ 中的受害者不外乎就是 波/Poe (怎麼兩個都波啊XD)，整部電影下來 Poe 的角色決定跟行動，都是 Holdo 拒絕溝通下要求盲目信任的直接結果，我們觀眾跟 Poe 的視角同步，看不到上層袖子中藏了個可以推設定彈性的妙計攻擊，一方面令觀眾覺得被編劇偷襲、另一方面讓 Poe 整段的角色動機都變得莫名不明理。

Tell us that WE HAVE A PLAN!
(well she in fact... had half of a plan, the other half was dumb luck)

要說送 Poe 跑這一段旅程是要讓角色學到一個課程和道理，也是個充滿矛盾的主題論述；

1. Holdo 出自於「不信任彼此」的動機 (這根本是帝國反派勢力中間才容易出現的角色間問題，反抗軍的自由主義價值豈不教我們信任夥伴的援助?)，要求部下盲從，最後因超空間衝撞一舉而絕對地正當化她的主題論述。

2. DJ 的背叛部分是主角們對他過度輕易信任的結果.... 電影所以你是要推 Holdo 的盲從論、還是 DJ背叛教訓主角們的疑心論? 選一個好不好。

3. 如果我們加入萊恩訪談中的作者解讀，說 Holdo 這一招是她自己當下從屁股中拉出來的 (這是萊恩自己的用字)，是個她靈機應變的奇計，也就表示她這一整路上根本不確定能不能擔保反抗軍的安危，也就表示她教訓 Poe 的時候完全就是荒唐的偽君子，Poe 為眾人多想了不同的解決之道即便失敗了在道德上完全沒有缺失 (電影卻演得好像他是偏激者)。

每一個選項都不優啊!

.

～結語～

哇嗚.... 我一不小心牢騷寫太長了，能看完這篇的同好們，我真心佩服您。

多年在中文星戰圈互動，我強烈懷疑自己一定有相當的「設定警察」形象，尤其是迪士尼正史自己掛保證了是為了顧好連貫性才一併腰斬了幾乎所有的傳奇產物，我自然會持續為那些真的有認真在考量「設定與宇宙建構」會對「角色發展還有劇情編排」有什麼影響的作品打抱不平。

兩個主流影視大作，絕對是在普羅大眾眼中建立最鮮明的星戰形象，結果表現是本文中深談的輕浮編排，我們從他們對於設定彈性上的濫用，就可以理解他們對於角色撰寫的態度；角色們不再是一個充滿生氣活力的銀河中，我看到的只有在編劇導演棋盤上的棋子，劇情的推動不再是角色們透過動機、價值與目標付諸行動後的動人故事，而是劇本想好了結局後反向操作的套招編排，最後給我留下的印象只有那被強行牽著鼻子走的反感。